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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更后的临安城华灯璀璨,街市热闹,百姓熙攘。落马桥一带,大瓦子正在散场。百姓们只需花十文钱便可看一场瓦子里的话本杂剧,今晚演的的是前朝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散场的熙攘的人群都议论纷纷,有的津津有味的说着剧情,有的喃喃咒骂着帝王无情,马嵬坡上将贵妃给勒死了。 寻常百姓生活枯燥乏味,自己一辈子当不了帝王将相,娶不到管家小姐,便喜欢看这些杂剧话本,从中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数骑从皇宫方向飞驰而来,熙攘的人群挡了他们的去路,马上人甩起皮鞭尖声叫骂抽打着百姓,将百姓们从话本的梦境之中打回了现实,抱着头往两旁躲避。 那是几骑皇宫侍卫,簇拥着一名宫中内侍飞驰而来,百姓们心里咒骂,却也不敢多言,只能躲避到一旁,目送着那些人飞驰拐入相府胡同里不见了,才将骂人的话骂出口来。 秦桧在书房中接待了从宫中赶来,骑马骑的气喘吁吁的邝询。见到邝询,秦桧笑着拱手道:“邝总管,这么晚怎么来本相府中了?皇上要召见老臣么?那也不用劳动你亲自来啊。” 邝询可没有心情行礼客气,一把拉着秦桧走到书架后,压低声音道:“相爷,出大事了。” 秦桧道:“出什么事了。” 邝询道:“今晚,副相汤大人进宫见皇上了。” 秦桧笑道:“是啊,那又怎么了?老夫知道他进了宫啊。” 邝询道:“你知道还有谁跟着他一起去的么?便是那罪臣方子安。汤大人带着方子安还有几个人将皇上堵在春阁里了。他们似乎意图不轨,他们拿出什么书信证据,说……说……相爷是金国的细作,要皇上将你拿办。皇上似乎不太愿意,他们便威胁皇上。我在窗外听得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但大致就是如此。皇上现在被他们挟持,侍卫们也不敢进去,因为担心皇上会有危险。相爷,我得知此事之后立刻便来禀报了。大事不妙了。” 邝询在赵构身边呆久了,说话虽然急促,但是却口齿清楚的很,这是他为了回禀皇上的事情所练就的本事。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情形也说了个大概,秦桧听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秦桧呆呆的站在那里,看上去似乎无动于衷,但是他的脑子里已经像是被人在里边爆了一颗霹雳球一般,嗡然作响,乱做一团。 “你是说……方子安……在宫中?他们拿了什么证据?”秦桧机械的问道。 “一封信,好像是相爷你的什么信。汤大人对皇上说……说……那是你写给金人的……效忠信。皇上开始不信,后来不知怎么……似乎有些相信了。相爷……你该不会真的是……金人的……”邝询咽着吐沫吞吞吐吐的道。 “你说什么?”秦桧冷目看着邝询,眼睛里寒芒闪烁,杀气腾腾。邝询吓得一哆嗦,赶忙闭嘴。 还没有人当面问过秦桧这句话,十几年来,只有秦桧自己知道自己是谁,其他人,任何人,都从未在他面前问过自己是否是金国奸细的事。当然,有人说过,有一些试图弹劾自己的人,他们确实说过,但是他们大多数死了。活着的不是在岭南便是在琼州或者湘西那些偏远之地,过着蛮夷般的艰难日子。 邝询问出这句话,那也代表着他的身份从今日起,已经无可隐瞒了。 邝询叙述的每一个字都是秦桧力图掩饰的真相。秦桧的脑海里瞬间无数自己不愿意想起的画面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来。……北上的艰难之路……金兵旷野的笑声……后妃帝姬们凄惨的哭叫声……自己挥起棒子打杀的金兵的尸体……被吊在树上要被开肠破肚的恐惧……骑马路过的完颜昌……录事参军……效忠书……南归……免死金牌…… 所有这些记忆都是秦桧刻意让自己从不想起的记忆,这些记忆代表着屈辱和不敢,恐惧和放纵,挣扎和放弃。曾几何时,他秦桧也是读圣贤书,决定要忠君报国的啊,可是现实逼迫着他一步步做出选择来。每每他给自己做出的选择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他内心里又觉得那理由是在自欺欺人。这么多年来,秦桧便是在这种掩饰和矛盾,自欺和自负之中过来的。而现在,秦桧觉得自己终于不用再掩饰了,因为掩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邝总管,你说对了,我……秦桧……是大宋朝的政事堂宰相。但同时,我也是金国南院大丞相完颜桧,呵呵呵……完颜桧,这名字真是别扭啊。完颜昌非要让他们的皇帝给我赐姓完颜,老夫真是无语了。邝总管,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我当年便是写了那封效忠书给完颜昌,他才放归了我回来,要我作为金国内应潜伏在朝廷之中的出力的。谁能想到……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居然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和信任,一路做到了宰相。说起来……听对不住皇上的。呵呵呵。” 秦桧又笑又说,有一种如释重负,放下枷锁的轻松,却又有些语无伦次的激动和颤抖。能够直截了当的当着不相干的人说出自己是卧底,是件多么畅快的事情。 邝询整个人呆在原地,不知所措。邝询其实一直以来有个疑问,那便是身为大宋丞相的秦桧为何会让他打探皇上的言行和行踪。这并不符合秦桧身为人臣的身份。但是邝询身不由己的听从了秦桧的指令,那是因为他被秦桧用万福膏给控制住了。 邝询是赵构身边的老人了,自打赵构在北方举旗造反,邝询便是赵构贴身的内侍。但是在扬州那一次,邝询犯下了大错。那天皇上正在和一名妃子在龙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金兵攻到了扬州城下,自己情急之下站在外边喊了那么一嗓子‘金兵来了’,吓得皇上赶紧提了裤子穿衣逃跑。自那之后,皇上便不举了。 邝询自打知道皇上的不举之症跟自己有关之后,日日惊恐,忧思难结。虽然赵构曾经有意无意的说过,那件事不怪他,因为金兵破城在即,在扬州那一次若是不立刻起驾离开,慢的半个时辰,城便被金兵破了。事前混入在扬州城中的金人细作士兵在金兵攻城之后便集结起来直接冲向了赵构所在的住处。赵构前脚走,他们后脚便闯了进去,将尚未来得及逃走的宫女内侍们杀了几十个。真是险之又险。 赵构也明白,性命当然是最重要的,虽然那一嗓子吓得他从此不举,但却也及时的救了自己的命。有时候虽然觉得邝询该死,但有时候却又认为他毕竟出发点是为了救自己。 邝询自己却因此得了抑郁之症,心中既内疚又害怕。症状越来越严重的时候,秦桧知道了此事,给了他一种叫万福膏的药物。自打他吃了那药物之 -->>
初更后的临安城华灯璀璨,街市热闹,百姓熙攘。落马桥一带,大瓦子正在散场。百姓们只需花十文钱便可看一场瓦子里的话本杂剧,今晚演的的是前朝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散场的熙攘的人群都议论纷纷,有的津津有味的说着剧情,有的喃喃咒骂着帝王无情,马嵬坡上将贵妃给勒死了。 寻常百姓生活枯燥乏味,自己一辈子当不了帝王将相,娶不到管家小姐,便喜欢看这些杂剧话本,从中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数骑从皇宫方向飞驰而来,熙攘的人群挡了他们的去路,马上人甩起皮鞭尖声叫骂抽打着百姓,将百姓们从话本的梦境之中打回了现实,抱着头往两旁躲避。 那是几骑皇宫侍卫,簇拥着一名宫中内侍飞驰而来,百姓们心里咒骂,却也不敢多言,只能躲避到一旁,目送着那些人飞驰拐入相府胡同里不见了,才将骂人的话骂出口来。 秦桧在书房中接待了从宫中赶来,骑马骑的气喘吁吁的邝询。见到邝询,秦桧笑着拱手道:“邝总管,这么晚怎么来本相府中了?皇上要召见老臣么?那也不用劳动你亲自来啊。” 邝询可没有心情行礼客气,一把拉着秦桧走到书架后,压低声音道:“相爷,出大事了。” 秦桧道:“出什么事了。” 邝询道:“今晚,副相汤大人进宫见皇上了。” 秦桧笑道:“是啊,那又怎么了?老夫知道他进了宫啊。” 邝询道:“你知道还有谁跟着他一起去的么?便是那罪臣方子安。汤大人带着方子安还有几个人将皇上堵在春阁里了。他们似乎意图不轨,他们拿出什么书信证据,说……说……相爷是金国的细作,要皇上将你拿办。皇上似乎不太愿意,他们便威胁皇上。我在窗外听得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但大致就是如此。皇上现在被他们挟持,侍卫们也不敢进去,因为担心皇上会有危险。相爷,我得知此事之后立刻便来禀报了。大事不妙了。” 邝询在赵构身边呆久了,说话虽然急促,但是却口齿清楚的很,这是他为了回禀皇上的事情所练就的本事。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情形也说了个大概,秦桧听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秦桧呆呆的站在那里,看上去似乎无动于衷,但是他的脑子里已经像是被人在里边爆了一颗霹雳球一般,嗡然作响,乱做一团。 “你是说……方子安……在宫中?他们拿了什么证据?”秦桧机械的问道。 “一封信,好像是相爷你的什么信。汤大人对皇上说……说……那是你写给金人的……效忠信。皇上开始不信,后来不知怎么……似乎有些相信了。相爷……你该不会真的是……金人的……”邝询咽着吐沫吞吞吐吐的道。 “你说什么?”秦桧冷目看着邝询,眼睛里寒芒闪烁,杀气腾腾。邝询吓得一哆嗦,赶忙闭嘴。 还没有人当面问过秦桧这句话,十几年来,只有秦桧自己知道自己是谁,其他人,任何人,都从未在他面前问过自己是否是金国奸细的事。当然,有人说过,有一些试图弹劾自己的人,他们确实说过,但是他们大多数死了。活着的不是在岭南便是在琼州或者湘西那些偏远之地,过着蛮夷般的艰难日子。 邝询问出这句话,那也代表着他的身份从今日起,已经无可隐瞒了。 邝询叙述的每一个字都是秦桧力图掩饰的真相。秦桧的脑海里瞬间无数自己不愿意想起的画面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来。……北上的艰难之路……金兵旷野的笑声……后妃帝姬们凄惨的哭叫声……自己挥起棒子打杀的金兵的尸体……被吊在树上要被开肠破肚的恐惧……骑马路过的完颜昌……录事参军……效忠书……南归……免死金牌…… 所有这些记忆都是秦桧刻意让自己从不想起的记忆,这些记忆代表着屈辱和不敢,恐惧和放纵,挣扎和放弃。曾几何时,他秦桧也是读圣贤书,决定要忠君报国的啊,可是现实逼迫着他一步步做出选择来。每每他给自己做出的选择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他内心里又觉得那理由是在自欺欺人。这么多年来,秦桧便是在这种掩饰和矛盾,自欺和自负之中过来的。而现在,秦桧觉得自己终于不用再掩饰了,因为掩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邝总管,你说对了,我……秦桧……是大宋朝的政事堂宰相。但同时,我也是金国南院大丞相完颜桧,呵呵呵……完颜桧,这名字真是别扭啊。完颜昌非要让他们的皇帝给我赐姓完颜,老夫真是无语了。邝总管,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我当年便是写了那封效忠书给完颜昌,他才放归了我回来,要我作为金国内应潜伏在朝廷之中的出力的。谁能想到……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居然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和信任,一路做到了宰相。说起来……听对不住皇上的。呵呵呵。” 秦桧又笑又说,有一种如释重负,放下枷锁的轻松,却又有些语无伦次的激动和颤抖。能够直截了当的当着不相干的人说出自己是卧底,是件多么畅快的事情。 邝询整个人呆在原地,不知所措。邝询其实一直以来有个疑问,那便是身为大宋丞相的秦桧为何会让他打探皇上的言行和行踪。这并不符合秦桧身为人臣的身份。但是邝询身不由己的听从了秦桧的指令,那是因为他被秦桧用万福膏给控制住了。 邝询是赵构身边的老人了,自打赵构在北方举旗造反,邝询便是赵构贴身的内侍。但是在扬州那一次,邝询犯下了大错。那天皇上正在和一名妃子在龙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金兵攻到了扬州城下,自己情急之下站在外边喊了那么一嗓子‘金兵来了’,吓得皇上赶紧提了裤子穿衣逃跑。自那之后,皇上便不举了。 邝询自打知道皇上的不举之症跟自己有关之后,日日惊恐,忧思难结。虽然赵构曾经有意无意的说过,那件事不怪他,因为金兵破城在即,在扬州那一次若是不立刻起驾离开,慢的半个时辰,城便被金兵破了。事前混入在扬州城中的金人细作士兵在金兵攻城之后便集结起来直接冲向了赵构所在的住处。赵构前脚走,他们后脚便闯了进去,将尚未来得及逃走的宫女内侍们杀了几十个。真是险之又险。 赵构也明白,性命当然是最重要的,虽然那一嗓子吓得他从此不举,但却也及时的救了自己的命。有时候虽然觉得邝询该死,但有时候却又认为他毕竟出发点是为了救自己。 邝询自己却因此得了抑郁之症,心中既内疚又害怕。症状越来越严重的时候,秦桧知道了此事,给了他一种叫万福膏的药物。自打他吃了那药物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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