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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只羚羊还是兔子残骸血淋淋横在地上,周遭还有不少肉渣——柏寒把目光移开,大黑狗却默默把鼻子凑过去,随即像泥雕木塑般僵在当地。 几秒钟之后,它像团黑旋风似的朝离得最近的獒犬猛扑过去,毫不费力地叼住对方脖颈甩出几米外,紧接着冲向第二只。 没有獒犬能抵得过它一击,只好像败军似的纷纷溃散,周遭尘土飞扬,尖叫声不绝于耳。 大黑怎么了? 这些狗都是它的同类啊? 不不,大黑没咬死它们,倒像是气的狠了。 柏寒不知如何是好,百忙中扫了眼地面,立刻发觉不对:独特的后腿弯曲方式,还有熟悉的狗尾巴,这不是什么羚羊兔子,也是只獒犬。 它们在吞吃同类。 柏寒深深吸了口气。 大黑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祖先领土,又趁着中元节把我载到这里,只想跟我分享它的骄傲和快乐;想不到时过境迁,它的同类后代潦倒败落,到了自相残杀、互相吞噬的境地。 地面躺着一只只站不起身的獒犬,视野里还有不少逐渐奔来的,不敢靠近只在远方乌压压看着。 如果大黑狗能说话,一定痛骂不休痛心疾首,可惜它只是条狗,朝着场中为首嘴边还有血肉残渣的獒犬慢慢逼近,露出白森森利齿。 伤了腿脚的后者不停朝后挪动,忽然呜咽着嚎叫起来,声音说不出的凄惨。 大黑狗停住脚步,身后一只狗跟着惨叫不休,听着和哭泣没什么区别。 一只又一只獒犬加入嚎叫阵营,柏寒恍惚中以为身处两脚羊任务,即将被吃掉的女子绝望哭叫。 一只跛脚狗俯首帖耳慢慢走近,借着月光,柏寒能看到它左前腿只剩白骨;又一只少了右耳的瘦小獒犬畏首畏尾靠近,随后是被啃秃尾巴的幼犬,皮包骨头的老狗……柏寒有种感觉,用不了多久它们也会被吃掉。 百福那句玩笑“这么大块头,幸亏不用天天喂,要不然早晚把你吃穷了”响在耳边,柏寒茫然地想,大黑活过来也吃不穷我,不过这些流浪獒犬显然快活不下去了:哪儿有那么多猎物? 即使面对黄泉路上的十八地狱血灵,柏寒也没见过大黑狗如此畏惧。 是的,震惊、畏惧和深入骨髓的悲痛。 它不知道同类该用什么填饱肚子,哪怕猎物也行;弱小獒犬如何活下来,而不是默默消失在同类腹中。 “大黑,别难过。” 她走过去搂紧大黑狗脖颈,把嘴巴凑到它耳边:“我们都不想这样,你也是刚刚知道。 你放心,别的不敢说,让它们吃饱肚子可难不倒咱们,对不对?” 大黑狗低下头,两颗大大的泪珠落在尘埃。 它目不转睛望着柏寒,轻轻舔着她额头,随即对着月亮吠叫不休,震得柏寒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越来越多的獒犬围拢在它身侧吠叫厉嚎,声音直冲天际。 西安、北京、杭州、济南……各地游玩几日便临近年底,大黑狗每晚都郁郁寡欢,默默望着月亮;柏寒百般哄劝也不管用,只好赶到京都小住。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大雪那天,柏寒两人给老刘张琳刚满月的儿子买了不少礼物,顺便又给楚妍梁瑀生满地乱跑的宝宝带了大堆衣裳鞋帽,准备元旦北京大聚,深夜才休息。 银光闪闪的大黑狗在庭院逛了两圈,眼瞧着两只小龙在夜空中一闪而逝,意兴阑珊地卧在樱花树下。 这棵树是柏梁两人搬进来后种下的,春天开出满树花朵,现在却光秃秃的很寒酸。 和小田切助先生家中那棵树很像,自己烧焦了的尸骨便埋在树下——大黑狗这么想着,把下巴贴在土壤里。 它已经习惯了魂魄状态,平日行动自如,也能和阴魂恶鬼交战,可到底和活着时候不同——中元节可真奇妙。 明年中元节还有大半年呢,它憧憬着再次脚踏实地和拥有身体的感觉,兴奋地昂起头颅。 头顶月亮很美,胸口却忽然隐隐发疼,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将近三个月。 是小田切助出事了么? 它本能地这么想着。 大黑狗永远也忘不了最后见到对方的情形——酷似父亲的他满脸哀伤,说,“贡啊,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那当然好;如果你更想去的地方,还有没有达成的心愿,或者,有什么,有什么高兴的事情想吃的东西,你喜欢在田里奔跑喜欢在河里游水喜欢踢球,你喜欢蜻蜓蝴蝶,你喜欢和别的狗玩在一起。 贡,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于是它自由了。 把小田切助一个人留在那个世界——大黑狗又是愧疚又是遗憾,胸口犹如插着钢针,彻夜无法入眠。 临近黎明之际,才迷迷糊糊在樱花树下睡着了。 一位八十多岁、满面慈祥的老先生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每走一步,大黑狗的心就跳动一下——是小田切助!它奔跑过去,靠近对方几步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看起来可真像他父亲,把自己困在青木原树海七十年的小田切先生。 小田切助善解人意地笑了,身躯慢慢缩小挺直,皱纹化做满脸稚气,倒像童年模样。 “贡啊,我找了你很久,终于找到你了。 你好不好?” 大黑狗想也不想便扑过去,力气大了些,小田切助立刻被拱倒了,反倒笑呵呵搂住它脖颈。 “贡啊,一年多没见,你更高更壮了。” 大黑狗骄傲地挺起胸膛。 不用主人提醒,它自己早就发现这点,对敌之际胜多败少,中元节载着柏寒疾奔数百里找到祖先领土,体力强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应该是珀伽索斯泉水和守元丹的功效,它这么想。 “贡啊,那位柏小姐对你很好吧?” 小田切助欣慰地叹口气,把脸贴在它脸庞上,又摸摸它脖颈周围梳得整整齐齐、系着彩绳的小辫子。 “那就好,那就好,我放心了。 贡啊,这一年多你去了什么地方?” 灼热焚身的撒哈拉沙漠、毒龙岛云泽无底深渊、蓬莱日落之际漫天彩霞、藏着八岐大蛇躯壳和无数沉船的海底墓穴、杭州西湖荷叶底下满是游鱼,洞庭湖底藏着一条大蛇…… 尽管不能说话,可小田切助从它兴奋的双目中读懂一切,心满意足地叹口气。 “ -->>
半只羚羊还是兔子残骸血淋淋横在地上,周遭还有不少肉渣——柏寒把目光移开,大黑狗却默默把鼻子凑过去,随即像泥雕木塑般僵在当地。 几秒钟之后,它像团黑旋风似的朝离得最近的獒犬猛扑过去,毫不费力地叼住对方脖颈甩出几米外,紧接着冲向第二只。 没有獒犬能抵得过它一击,只好像败军似的纷纷溃散,周遭尘土飞扬,尖叫声不绝于耳。 大黑怎么了? 这些狗都是它的同类啊? 不不,大黑没咬死它们,倒像是气的狠了。 柏寒不知如何是好,百忙中扫了眼地面,立刻发觉不对:独特的后腿弯曲方式,还有熟悉的狗尾巴,这不是什么羚羊兔子,也是只獒犬。 它们在吞吃同类。 柏寒深深吸了口气。 大黑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祖先领土,又趁着中元节把我载到这里,只想跟我分享它的骄傲和快乐;想不到时过境迁,它的同类后代潦倒败落,到了自相残杀、互相吞噬的境地。 地面躺着一只只站不起身的獒犬,视野里还有不少逐渐奔来的,不敢靠近只在远方乌压压看着。 如果大黑狗能说话,一定痛骂不休痛心疾首,可惜它只是条狗,朝着场中为首嘴边还有血肉残渣的獒犬慢慢逼近,露出白森森利齿。 伤了腿脚的后者不停朝后挪动,忽然呜咽着嚎叫起来,声音说不出的凄惨。 大黑狗停住脚步,身后一只狗跟着惨叫不休,听着和哭泣没什么区别。 一只又一只獒犬加入嚎叫阵营,柏寒恍惚中以为身处两脚羊任务,即将被吃掉的女子绝望哭叫。 一只跛脚狗俯首帖耳慢慢走近,借着月光,柏寒能看到它左前腿只剩白骨;又一只少了右耳的瘦小獒犬畏首畏尾靠近,随后是被啃秃尾巴的幼犬,皮包骨头的老狗……柏寒有种感觉,用不了多久它们也会被吃掉。 百福那句玩笑“这么大块头,幸亏不用天天喂,要不然早晚把你吃穷了”响在耳边,柏寒茫然地想,大黑活过来也吃不穷我,不过这些流浪獒犬显然快活不下去了:哪儿有那么多猎物? 即使面对黄泉路上的十八地狱血灵,柏寒也没见过大黑狗如此畏惧。 是的,震惊、畏惧和深入骨髓的悲痛。 它不知道同类该用什么填饱肚子,哪怕猎物也行;弱小獒犬如何活下来,而不是默默消失在同类腹中。 “大黑,别难过。” 她走过去搂紧大黑狗脖颈,把嘴巴凑到它耳边:“我们都不想这样,你也是刚刚知道。 你放心,别的不敢说,让它们吃饱肚子可难不倒咱们,对不对?” 大黑狗低下头,两颗大大的泪珠落在尘埃。 它目不转睛望着柏寒,轻轻舔着她额头,随即对着月亮吠叫不休,震得柏寒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越来越多的獒犬围拢在它身侧吠叫厉嚎,声音直冲天际。 西安、北京、杭州、济南……各地游玩几日便临近年底,大黑狗每晚都郁郁寡欢,默默望着月亮;柏寒百般哄劝也不管用,只好赶到京都小住。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大雪那天,柏寒两人给老刘张琳刚满月的儿子买了不少礼物,顺便又给楚妍梁瑀生满地乱跑的宝宝带了大堆衣裳鞋帽,准备元旦北京大聚,深夜才休息。 银光闪闪的大黑狗在庭院逛了两圈,眼瞧着两只小龙在夜空中一闪而逝,意兴阑珊地卧在樱花树下。 这棵树是柏梁两人搬进来后种下的,春天开出满树花朵,现在却光秃秃的很寒酸。 和小田切助先生家中那棵树很像,自己烧焦了的尸骨便埋在树下——大黑狗这么想着,把下巴贴在土壤里。 它已经习惯了魂魄状态,平日行动自如,也能和阴魂恶鬼交战,可到底和活着时候不同——中元节可真奇妙。 明年中元节还有大半年呢,它憧憬着再次脚踏实地和拥有身体的感觉,兴奋地昂起头颅。 头顶月亮很美,胸口却忽然隐隐发疼,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将近三个月。 是小田切助出事了么? 它本能地这么想着。 大黑狗永远也忘不了最后见到对方的情形——酷似父亲的他满脸哀伤,说,“贡啊,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那当然好;如果你更想去的地方,还有没有达成的心愿,或者,有什么,有什么高兴的事情想吃的东西,你喜欢在田里奔跑喜欢在河里游水喜欢踢球,你喜欢蜻蜓蝴蝶,你喜欢和别的狗玩在一起。 贡,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于是它自由了。 把小田切助一个人留在那个世界——大黑狗又是愧疚又是遗憾,胸口犹如插着钢针,彻夜无法入眠。 临近黎明之际,才迷迷糊糊在樱花树下睡着了。 一位八十多岁、满面慈祥的老先生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每走一步,大黑狗的心就跳动一下——是小田切助!它奔跑过去,靠近对方几步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看起来可真像他父亲,把自己困在青木原树海七十年的小田切先生。 小田切助善解人意地笑了,身躯慢慢缩小挺直,皱纹化做满脸稚气,倒像童年模样。 “贡啊,我找了你很久,终于找到你了。 你好不好?” 大黑狗想也不想便扑过去,力气大了些,小田切助立刻被拱倒了,反倒笑呵呵搂住它脖颈。 “贡啊,一年多没见,你更高更壮了。” 大黑狗骄傲地挺起胸膛。 不用主人提醒,它自己早就发现这点,对敌之际胜多败少,中元节载着柏寒疾奔数百里找到祖先领土,体力强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应该是珀伽索斯泉水和守元丹的功效,它这么想。 “贡啊,那位柏小姐对你很好吧?” 小田切助欣慰地叹口气,把脸贴在它脸庞上,又摸摸它脖颈周围梳得整整齐齐、系着彩绳的小辫子。 “那就好,那就好,我放心了。 贡啊,这一年多你去了什么地方?” 灼热焚身的撒哈拉沙漠、毒龙岛云泽无底深渊、蓬莱日落之际漫天彩霞、藏着八岐大蛇躯壳和无数沉船的海底墓穴、杭州西湖荷叶底下满是游鱼,洞庭湖底藏着一条大蛇…… 尽管不能说话,可小田切助从它兴奋的双目中读懂一切,心满意足地叹口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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