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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卿酒酒,你们都是可怜人。”

    在公仪家休整三日,君玮带来君师父的飞鸽传书,说陈王室有了新的动向,差不多该是启程之日。

    我答应慕言等他来接我,却也不能违背对君师父的誓言。考虑良久,留了一封信给慕言,打算请公仪斐代为转交。可没有一个仆人知道他人在何处,最后还是莫名出现的公仪珊主动领我去见他。

    越走这条路越觉得熟悉,青石道两旁的佛桑花常开不败,花径尽头,立着一座青青的院落,那是公仪薰的院子。

    我记得院子里种满了紫薇花树,夜色里就像紫色的浪涛。推开院门,果然看见满院的紫薇花在和风下懒懒招摇,不久前公仪薰还在花树下熟睡,如今却是夏花依旧,物是人休。

    拂开丛丛花树,看到正房门窗紧闭,公仪珊抬了抬下巴,我狐疑地去推门,吱呀一声,日光照进漆黑的屋子,竟像推开一段古老时光,才看清屋子四周都蒙上黑布,尽头处,却点着一盏油灯。

    我站在门口怔怔看着油灯旁一身白衣的公仪斐,他的手中躺了把刻刀,有血迹顺着刀柄一点一点滴落。他的面前立着的是……我几乎要捂着嘴叫出声来,定了定神,才发现那只是卿酒酒的木雕。栩栩如生的一座木雕,垂至脚踝的发,手指从衣袖里微微露出,握着一把孟宗竹的油纸伞。

    良久,公仪斐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取出一只黑玉镯,放到那木雕面前,轻声道:“这镯子,可是姑娘的?”

    声音空落落响在昏黄的厢房中,却没有人回答他。他却不以为意,眼中竟含了一丝笑,声音仍是轻轻地:“在下与姑娘,似乎在哪里见过。”

    听到此处,我已知道他下句会说什么。

    那是他们初见情景,他还是喝了干日忘的解药。果然,他握住她的手低声开口:“在下,戎泄仪斐,敢问姑娘芳名。”

    耳边似乎响起那个清冷嗓音:“永安,卿酒酒。”可谁都知道,这一切,再也无法重来了。

    清晰看到公仪斐的眼中淌下一滴泪,身旁的公仪珊捂住嘴,无法承受似的提着裙子跑了出去。我慢慢关上门。

    一阵狂风吹来,紫薇花随风而下,像下起一场鹅毛大雪。

    九月的戎校这场紫色的雪。抬头看碧蓝天空,白色的云层间,似乎看到那个冷淡的背影。我想了想,对着天空轻轻道:“你到底是怎样地爱着他呢?酒酒?”

    有眼泪流出,我想,这会是我为主顾留下的唯一一次眼泪吧。

    我们是在第二日离开戎校执夙一路跟着也就罢了,百里也执意跟随就比较耐人寻味。

    我和君玮的考虑是,半路一定要将执夙和那些影卫甩掉,最后想出的办法是,给百里戴上人皮面具让他扮做我的样子,而我扮做他的样子,两队人马出了戎斜惴值姥镲穑他带着执夙小黄和一众影卫找个理由一路向北向北再向北,而我和君玮快马加鞭赶去陈都吴城同君师父汇合。

    起初百里很是不愿意,但除此外就只有让小黄扮成我了,这显然是一件太有难度的事情。

    关于去陈宫行刺,我想了很久。做人需言而有信,我是因君师父才重生到这世间,能在死后圆了生前所愿一世无憾,既然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该食言,所以陈王,必定是要刺的。

    可慕言是陈国将军。我知道自古良将忠臣,有忠于社稷有忠于君王,可着实不敢断言慕言是哪一种,不敢去想若他晓得我杀了他的君主会如何。

    天底下的事,越是简单越是令人千回百转。而无论如何考量,可以肯定的是,坦白只有死路一条,若要两全其美,这件事就要瞒着慕言。我想,只要完成了这最后的一个任务,在这世上我便无亏无欠,从此天涯海角,可以一辈子跟随他。

    路上再次听到姜国丞相裴懿被杀的消息,流言纷扰,几乎众口一词地认为这是赵国所为。如何议论的都有,说赵王为人阴毒,行事苛酷,前刺苏誉,后杀裴懿,虎狼之心,路人皆知。

    这些流言从何而来,大约能够明白,裴懿其实是公仪薰所杀,公仪斐说那原本是他的生意,一切皆是为了陈国,看来,是苏誉开始报复了。

    姜国此前嫁祸赵国刺杀苏誉,此时陈国刺杀姜相,又放出此等流言,必然会使姜国自乱心神,很容易想到这是赵国的报复,哪里会想到慕后的推手竟是刚被天子封赏的陈国。

    而慕言此次前去赵国,多半是奉苏誉之命秘密会盟赵王,将此前姜国嫁祸之事说给赵王听,以此挑起赵国一战的怒火……估计不久之后,赵姜二国便会开战了。

    依我看,惹上不好惹的人比爱上不该爱的人还要命,果然就要了裴懿的命。

    陈世子苏誉,这个人将天下哄得团团转,仁厚贤德之名背后隐了多少雷霆手段,偏偏上至天子下涵黎民,大家都还觉得他特别清廉正直笃守信义,演技这么好,真是天生就要当国君的人,卫国灭在他手里我心服口服。

    但话说回来,那时卫国到那个程度,灭在谁的手里我大概都会心服口服。

    行路两日,沿途经过许多风景,终于抵达吴城。外城有护城河,宽十余丈,两岸遍植杨柳,烈日下树荫投在河中,叶中偶有蝉鸣。这样风雅的一座城,处处透着悠闲,随时能看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纨绔子弟手提鸟笼领两三个狗奴才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男妇女。

    君玮很不能接受,觉得我们一定是搞错方向了,哪有王城是这样旷达放纵,其实是他没见识。陈都吴城,东陆最富庶的王都之一,说白了人家是低调,力量一寸一寸隐在万丈浮华中,越是看上去风流倜傥越是骨子里坚不可摧。

    君玮开玩笑道,那这么说全大晁最坚不可摧的地方就应该是妓院了。我觉得万一呢,他怎么知道不是?

    君师父在昊城最大的客栈四海楼等待我们,龙蛇混杂之地,才好掩人耳目。

    我们得知原来陈王室的新动向是指陈王寿辰,届时百官入官朝贺,比较容易混进去,但到底君师父是何安排,我和君玮心中也没什么底,料想这也正是他千里迢迢从君禹山亲自赶来的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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